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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分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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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分手

可能是剛瞇了會兒的緣故, 此刻腦子不算太清醒,這問題讓晏在舒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。

酒店門口車來車往,衣著體面的男男女女穿梭在玻璃門裏, 各色語言和人種在這裏碰撞交匯, 像透明薄袋裏的漂亮小金魚,門童迎出來了,一聲“女士晚上好”, 把晏在舒叫回了現實。

她揉揉眼睛, “晚上好。”

隨後下車,回裴庭, “你道聽途說的消息不少。”

“真分假分?你倆好上也沒多久吧?不對, 你倆睡上也沒多久吧,過年那會兒你還沒正眼看他呢,怎麽, 是不是覺得姓孟的一個賽一個衣冠禽獸, 看著人高馬大,心裏全是壞水, 仗著學問把人唬得一套一套的, 我跟你說分了就對了。”

裴庭也不解釋他那消息打哪兒來, 一路跟在晏在舒後邊叨叨叨,她把手揣著口袋, 目不斜視地往裏走,裴庭這段時間情場失意,就熱衷於看樂子,等進了電梯, 周旁沒人,又搭著晏在舒肩膀, 湊近了耳朵,比手畫腳地說著。

“孟家水深著呢,不像咱家幹凈,別的不說,孟非石年輕時的花邊新聞還少?孟介樸沒入仕的時候也是年輕氣盛,插足Charlie跟他哥的感情,那上位手段也不幹凈,現在不也……”

晏在舒終於一指懟到他腦門,打斷了裴庭,忍無可忍地說:“你幾歲啊?當年的前因後果你都清楚嗎?媒體人不是最忌諱捕風捉影,你怎麽活到今天的?”

裴庭被戳得疼死:“誰忌諱啊,我們最擅長捕風捉影,一點兒風就要掀起浪,不然全公司上上下下幾百個員工喝西北風?”

他心裏很不痛快,不但是被打斷表達欲的不爽,還有種自作多情以為終於能跟她是同個陣營,結果對方根本不想接這茬兒的不爽。

電梯抵達樓層,服務生在電梯口問好,倆人一前一後往外走,等走過了三四道緊閉的包廂門,晏在舒才停下,把裴庭手臂一拽:“浪大船會翻的,你看清楚誰在掌舵。”

裴庭聽著,那股逆反心理也被逼出來了,眼裏帶著點兒罕見的瘋勁,嗤了一聲:“所以說你還是個學生,孟介樸是能耐,但他能不能上青雲那還得兩說,他上去了,海市的班子得跟著走,到時候這天就得翻,他沒上,幾十年鉆營化飛灰,到時候大家當面都說好聽的,私底下誰能不嘲他一句。”

晏在舒手上使勁,把他往過拽一把:“這事你能想得到,他們只會想得比你更遠更透,而你,嘴上把好門,別給自己招事兒。”

裴庭定定看她半晌,他這會兒的狀態不太像哥,像狼群裏剛剛露出獠牙的小輩,輕浮,狂妄,目中無人,眼裏都是對血肉的渴望,而隨著走廊盡頭的腳步聲緩慢靠近,兩人同時垂了下眼,那股近乎對峙的緊張氣氛忽然松下來了。

裴庭笑一下,沒心沒肺地勾住了晏在舒肩膀,往前走:“我也就跟你吐吐槽,我還能怎樣,胳膊還能擰過大腿了?咱們講的不還是……哦,分手嗎,分得好啊。”

“手。”

“搭一下。”

“裴庭。”

“搭一下嘛。”

“……不是,你是不是走過了?”

***

包廂裏安安靜靜,裴庭約的那位“行業大佬”沒到,裴庭撚著根煙,站在包廂外陽臺來來回回走著打電話,綠茶熱霧緩緩升騰,晏在舒伸手揮一下。

“上來了,”裴庭一屁股坐下來,“說是剛路上堵車。”

這話誰信,擺明了和稀泥,晏在舒撂他一眼:“你這面子也不行啊。”

裴庭指一下她,而這時候,門外一陣輕聲細語,接著那門把手哢噠一轉,兩三個人從外邊進來了,打頭那個穿件黑色棒球服,寸頭,寬肩,高個,小麥膚色,五官不算精致的,卻很耐看,一進門就跟裴庭碰肩,裴庭笑他最近上哪兒曬那麽黑,他說打球去了,哪天過兩招。

一來一回帶得包廂裏的氣氛就熱起來了,裴庭沒忘正事兒,繞到晏在舒椅子後邊,拍一記椅背,還沒介紹,那人就瞥一道眼過來,目光有細微的轉變,仿佛一進門就已經註意到了她,但沒驚動,而要等到跟裴庭敘過一番後,才要留出十足十的專註度給她,問出第一句。

“我是不是見過你?”

話出,晏在舒和裴庭都擡頭,她笑了笑:“很多人都這麽說,不稀奇。”

但他第二句緊接著反駁了自己,也化掉了晏在舒話裏很淡的拒絕此類搭訕的意思,說:“應該這樣說,我看過你的作品。”

晏在舒怔半秒,眼裏的懶散開始一點點凝起來,想著到底在哪裏跟這人打過交道呢。

對方卻在這時朝她伸手:“晏小姐,幸會,我是辛鳴。”  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   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 ***

這圈子真小。

兜兜轉轉都是熟人。

先前管煜說有個姓辛的朋友托他牽線搭橋,要買晏在舒的片子,晏在舒沒搭理,繞了一圈,這部片子還是到了他手裏。

“這事兒管煜竟然沒跟我通氣,”裴庭坐中間,招呼著開酒,挑了兩支威士忌,用筷子轉著杯裏的冰球,又叫服務生再泡一壺紅茶來,忙忙叨叨一串話後,又笑,“了不得,這就是人家常常講的緣分了。”

晏在舒在桌下碰他一腳:“之前確實沒有想把作品推到公眾前的意思,所以跟管煜那兒也沒松口。”

這麽一句解釋的話說出來後,辛鳴倒是也不在意,他接服務生端來的托盤,擡手沖起茶來,“好作品要講時機的。”

“喲,你這手法可以啊。”裴庭把酒挪過去。

同時,一杯紅茶擦著玻璃冰杯,平穩地停在晏在舒跟前,茶湯清亮,茶香濃醇,她接過來:“辛先生覺得奧靈冬日電影節是好時機嗎?”

裴庭飛快看她一眼,心裏特埋汰,跟在後邊解釋:“她那意思是說,她一新人,沒過往作品也沒曝光度,該往哪個競賽單元報。”

辛鳴往椅背一靠,這人雖然看著花,但一雙眼睛是挺亮挺清的,說:“主敘事的紀錄片這幾年不多見,看你想走穩妥的路子,還是想搏一把。”

“穩一穩。”

“搏一把。”

兄妹倆的聲音同時響,裴庭橫她一眼,“在這事兒上我是你老板。”

“合夥人。”晏在舒糾正。

“合夥人,兼老板。”裴庭不輸氣勢。

“行了行了,”辛鳴笑得微微弓背,“我得先看看片子,”話鋒一轉,“你還在讀書?”

“大二。”晏在舒答。

“學什麽?”

“物理。”

“物理要學明白,得花不少精力,聽裴庭說你還有拍片子的意向,忙得過來?”

“忙不過來,”晏在舒實話實說,“所以拍攝計劃定在明年暑假。”

裴庭這時插一嘴:“題材方面有點問題,之後我們再細聊。”

辛鳴摸到了點意思:“有爭議?”

裴庭擺擺手,算是應了。

辛鳴反倒沒那麽重的顧慮,“有些話題你們不揭,就沒人敢揭了,”末了補一句,“也有不少評選人喜歡這類有爭議的作品。”

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 之後服務生上了菜,三人說了些《Take a nap》母片和龍標之類的細節,第一次見面,大家都沒聊太深,但辛鳴對晏在舒的興趣是一直擺在明面上的,他性格開放,常年都在世界各地跑,當過一段時間飛行員,還教過個把月潛水,跟晏在舒聊了很多天南海北的內容,乃至於到飯局結束之後,裴庭都挺納悶兒:“搞得跟公款帶你玩兒一樣。”

辛鳴剛走,兄妹倆站在酒店門口,裴庭敲了根煙,晏在舒淡淡落一眼,他就連打火機也不敢摸,欲蓋彌彰地接著說。

“辛鳴吧,我跟他認識挺多年,他家裏以前是幹船業的,海市發家的,早些年搞船業的哪個不自己偷著跑船,後來據說被同行捅了刀子,漏了把柄出來。那會兒是孟非石管著商會,幾乎是聯合海關分署和出入境,還有其他船業大亨,殺雞儆猴懂吧,就這麽把辛家殺出去了。但人到底是有點家底,腦子也靈,在國外混起來了,換了一套王法,也風生水起的,發展了這麽五六十年,洗得幹幹凈凈,游子開始思歸了。”

晏在舒消化著這些消息:“辛鳴算是回來探路的?”

“他爹生得多,他又不服管,家裏生意哪兒輪得上他。不瞞你說,我第一次遇見他,就撞見他被那種路邊上扮慘騙錢的小姑娘坑,小姑娘騙完跑了,他也不氣,蹲馬路牙子邊一口口吃醬瓜,我覺得這兄弟挺有意思,問他怎麽不追,他說他那天生日,人小姑娘給他唱了首歌,他覺得兩百歐挺值的。”

“結果你猜怎麽著,半年後我倆好得能穿一條褲子,”裴庭也好笑,“他說聖誕節才是他生日。”

晏在舒也笑。

“你說他不著調吧,但人家電影方面確實靠譜,審美確實獨到,是各個電影節的常駐評選人,”裴庭咬著煙,“你知道行內有專門負責電影宣發的公司嗎,電影節開始前就開始天天逮著這些評選人,該送電影周邊送電影周邊,該請吃飯請吃飯,都已經成套體系了,你別拿勁兒知道吧,別犯你們那種沒遭過社會毒打的牛勁兒,奧靈冬日電影節雖然不是內推機制,但有個人能帶你進場,你才有上鬥獸臺的資格。”

晏在舒點一下腦袋:“知道,再考慮考慮。”

裴庭那邊打電話給司機,晏在舒看著他的側臉,目光從他手背移到他貼耳的手機上,這會兒,腦子才跟著想起談事期間震過兩次的手機,後知後覺翻出來,滑屏。

兩條未讀消息明晃晃亮在屏幕上,從晏在舒眼底那層光膜裏映出來。

指腹開始發燙。

點擊屏幕的速度和力道都變了,她連消息都沒看全,迅速切到通訊界面,劈裏啪啦按了一串數字,而後把手機擱耳朵邊,在電話撥通前,指甲無意識地扣住了指腹。

一道嘟聲後,那邊就接了,聽筒裏安安靜靜,只有一道緩慢低沈的呼吸,晏在舒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,孟揭留給她的最後一條消息是在上周末,一句簡簡單單的話,【我要進實驗室了,全封閉,5-7天,出來聯系你。】

晏在舒沒回他那句話,但她在聊天框裏發了一串圖,有花房裏蔫掉的薔薇,有一本俄文手作的封面,有她隨手畫的一幅畫,有她連續兩周滿滿當當的健身閉環,還有幾句不冷不熱的話,要麽嫌他家居審美單調,要麽說那天去看的ali wong特別好,零零散散的,沒有規律,有的在午夜,有的在清晨,有的在天黑前的藍調時刻,好像都是隨手那麽一發。

時隔近一周,這些零散的片段才被兩條來自對方的消息頂上去。

一條在一小時前:【我落地了。】

另一條是十分鐘前:【定位給我。】

一想到這個消失一周的人,此時此刻,可能就在一個小時車程範圍的某個地方,指腹上的溫度就開始往胸口燒,伴隨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燥。

“你到哪兒了?”一個深呼吸後,晏在舒先問,可沒等他答,晏在舒擡手腕看了眼時間,“回過家了嗎?孟爺爺今天出院。”

“回過,”孟揭周遭沒有雜音,像在某個相對封閉的空間裏,“你還在萬源?”

晏在舒錯愕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這時候,裴庭的車也來了,他招呼她上車,晏在舒往側邊踱兩步,擺手說,“你自己回去。”

“你不走啊?”

“有事。”

“喲,剛分手,約新人?”

“你管呢,趕緊走,別礙事。”

已經不耐煩了,裴庭一疊聲說好好好,跟著上了商務車,緩慢駛離了酒店。

手機裏的回話這才慢悠悠響起,“你的行程我不知道,裴庭的行程很好查。”

孟揭那裏忽然響起道車輛發動聲,晏在舒怔神,一邊反應他這句話裏的意思,一邊辨析那道隱約嗡鳴的車聲,人還沒從他突然歸國的消息裏醒過神來,一顆腦袋劈成三瓣用,舌頭還有自己的想法,“我在萬源,你從家宴出來了?那我們回環島路碰頭吧……”

他打斷:“你擡頭。”

當下腦子卡了半秒。

酒店大門前車來車往,身後華燈暖壁,眼前是一道道短暫停留又快速掃過的車燈,一個個體面從容的客人和她擦身而過,成為她視覺聽覺裏的背景板。晏在舒沒動靜,發梢被過往的風帶得側掃,才背過風去,捋了下劉海,笑:“別玩兒這套,我擡頭要是不見你,你就得完,老實報位置,我這裏打車方便,過去找你。”

孟揭笑了一聲,這混蛋,每次在電話裏笑都很煩人,一半戲謔一半明晃晃的勾搭,勾得晏在舒每回都耳熱心燥,還碰不著。

“不說算了,我掛了。”晏在舒這麽說,真就伸手要攔出租車了。

孟揭聲音仍舊不急不緩:“擡頭。”

因為這句耐心重覆的話,晏在舒的註意力才從手機聽筒擴散開,轉移到車鳴、人聲、風吼裏。

晚上風利,把月亮刮了層毛邊,酒店門前迎來送往,車子進進出出,未幹透的輪胎碾過的濕痕像兩道暗色長軌,把晏在舒的視線帶到五十米外的臨時泊車位。

高樓的陰影把那片泊車位撕成兩半,一半籠在混沌的鐵灰色裏,一半暴露在月光下,孟揭坐在那兒,臉也是一明一暗,晏在舒的目光穿過車影人流停在他臉上,視線遙遙相碰,耳邊呼吸輕。

車門“砰”地合上。

晏在舒麻利地系安全帶:“一個人?”

孟揭把煙摁滅,開了窗:“一個人。”

“你看起來不太高興,想要找點樂子嗎?”

“女朋友剛和我分手,是挺不高興。”

“分手了啊,”晏在舒繞著發尾,笑一聲,“交個新的咯,你看我怎麽樣?”

孟揭緩慢升窗,語氣沒波瀾,“無縫銜接,輿論上不好聽。”

“你還研究輿論呢。”

“偶爾,女朋友比較註重那些,多少要懂點,”孟揭說完,頓半秒,改口,“前女友。”

“那種沒良心的,還是忘了的好,”晏在舒探身,輕輕勾住他脖頸,看一眼酒店上方,“跟我上樓嗎?”

他的頭發長了點,又落耳了,每次到這個長度時,他的面部骨相會弱化,沒那麽銳,容易散發一種略帶憂郁的異域情調,很帥,也很招人疼。

說著話,晏在舒目光還在放肆,沿著他的眉骨往下走,滑過鼻峰,滑到他薄薄的嘴唇上,一只手指忽然按住了她的嘴唇,後頸跟著握上只手,而後晏在舒的臉就不受控制地往上微微擡起,迎著他目光,“你一直這麽兇嗎?”

孟揭摁著她唇面的手指還在繼續,卡進了她齒間,說:“有人喜歡。”

晏在舒若有所思:“是挺喜歡的……”一秒反應過來,立馬往過一推,就在窄窄的空間裏拉開了距離,指一下他,“套我話!”

孟揭跟著笑,然後把外套往她腿上一擱,攤開了,又開起車內暖氣,一手牽著她的,輕輕暖著,她的手很涼,在身邊也很安靜,刷刷手機,換一下車內音樂,因為長時間沒見,所以對他有久別重逢的新鮮感和包容度,願意讓他牽著手,也願意賞面兒講上兩句話,挺難得。

在兩人正式在長輩層面斷關系的第一天,在孟揭連軸轉了兩周,經過一周全封閉式活動,坐了十個小時的飛機落地的第二個小時,他們背著所有人,在這鋼筋叢林裏見了面。

“我沒怎麽想你。”晏在舒說。

“沒指望。”孟揭看著後視鏡,打了一把方向盤。

“那你來幹嘛?”

車子駛出停車場,孟揭抽空撂她一眼,用口型比出兩個字。

偷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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